这时，外头传来了新消息，手术准备就绪。

琳达带罗白来到手术间，这里有一张类型看牙时候用的手术椅，还有一台科幻医务剧里常常出现的机械臂，不过看着更为精巧。手术椅子前端有个圆形的放头的地方，边上站着个金属机器人护士。

“护士为什么没用仿生人？”罗白问。

“这当然是有原因的，你手术后就会明白。”

“这很象是看牙啊，只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。”罗白讲。

“这明明更象是按摩床，有个放头的位置没看到吗？一看你就对看牙有阴影，放心吧。挑牙神经更疼。装脑机没事的。”琳达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金色的药剂，倒在玻璃杯里。“喝下这杯香槟，醒来后，世界就不一样了。”

罗白一饮而尽，确实是香槟的味道，只是没有气泡。琳达让他在手术椅上趴下，该接的监控线路都接上，激活体征各大指标的监测屏幕，再递给他一个平板。罗白点了几下平板，上头出现了他身后的画面，主要是对着后脖子。

“哎哟，是不是要剃头！”罗白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。

琳达笑道：“小事，就剃后面一小片。好了，别在意。还有二十秒，麻药就起效了。

罗白从平板的视角看到对方拿出一把剃刀，这个角度对方真要杀了自己也是易如反掌。这个版本的“雷月灵”是个医学博士，说明天先生对原版的月灵有着极深的执念。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……

他想到这里，忽然感觉到头皮一亮，后脑那片头发被剃去。琳达拿出一根细针刺了他脖子几下，问他痛不痛。

“不痛，但有感觉。”罗白说。

“你还能回答问题，说明麻药还没有完全起效。”琳达看了眼时钟，又等了一分钟。细针再次戳了戳罗白，这次罗白没有动静了。她逐渐加力，对方也没有在说话。

琳达弯下腰，手指在罗白眼前晃了晃，罗白眨了眨眼睛，表示自己还有意识。琳达看了眼边上监测屏幕，药效已经开始了。

琳达到隔壁换了一身衣服，机器人端着盘子过来，她用小刀切开了罗白大脑下方剃去头发的位置，机器人将鲜血吸走。琳达准确的两刀取走人体组织，从托盘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仿生材料复盖上去，随后拿出纳米针，注射入一剂纳米机器人。机器人迅速沿着缺省渠道进入人体，渗透入小脑下方。

监视器上显示出纳米机器人行进的路径，肉眼可见地搭建起脑机接口需要的架构。

琳达操作着机械臂，时不时进行微调，手术循序渐进地进行。

罗白看着后脑进行的手术，嘴巴已经不能讲话，他甚至觉得意识也变得游离于身体之外。也许清醒着手术不是个好主意。他觉得听觉、味觉、视觉正在轮流消失，脑子思路慢慢偏离了中心，变成不知在想什么。眼前的平板也变得模糊，失去了原有的型状。

人仿佛游离到了半空，看着手术台上自己的身体。他甚至能感到琳达似乎看了自己一眼，也不知这是不是幻觉。

有过了一会儿，痛感陡然发生，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吼，但是周围一切空荡荡的，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发出。

疼痛后的虚无感……不知持续了多久。罗白开始进入梦境，梦到的是从小到大的各种生活场景……唐倩和诸多前女友相继出现在眼前，最后是雷月灵。然后身边所有人的脸，都变成了他自己的脸，那张脸又逐渐苍老成天先生的脸。继而现实里的面容全部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电影电视小说书籍里的场景和人物，就好象一个又一个的梦……最后光影消散，周围变得漆黑……

一点点柔和的光线在罗白的眼前亮起，慢慢视线得以聚拢，平板变回了平板，后脑手术的部位变成了一枚黑色脑机扣。

罗白想说点什么，仍旧说不出口。他曾经不止一次在新闻和文献里，看别人讨论过脑机安装后的状态，但他刚才的感觉更象一种濒死的状态，而不是普通人安装脑机后的体验。

琳达和机器人一起将他翻了个身，似乎在大声和他说什么。但是罗白既听不到，也说不出。琳达抓了抓金发，在边上的计算机点点刷刷，给罗白又注射了一针纳米机器人。

罗白眼前再次一黑，周围一切感觉消失，人沉入无边的黑暗。就好象……坐在老式电视机前看着屏幕闪铄米花。这份折磨要受到什么时候？那该死的天先生，我真不该相信他的鬼话，装什么脑机？靠！罗白不断骂脏话。

叮！忽然有信号连通的声音。他出现在了华申中心101层，那个玻璃房里。一个中年人模样的自己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。

“天先生？”这次他能讲话了。

“没错，欢迎来到天庭。看来你接到了我的消息。”天先生的声音浑厚轻柔。

“这里就是天庭吗？”罗白皱眉看着四周，“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。”

天先生道：“总要从你最熟悉的地方开始，还记得我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吗？”

“一切有开始就有结束。”罗白慢慢道，“电影《黑客帝国》里的台词。”

天先生笑道：“所谓过去预见的事，现在正在发生。罗白，你是在哪里安装的脑机？”

“我是在……”罗白还没讲完，周围光线一闪，他回到了手术室里。

“罗白，罗白！能听见了吗？”琳达提高了嗓音。

罗白眨了眨眼睛，张嘴道：“可以。”

琳达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吓死我了，明明一切顺利的。看来不该给你手术的时候保留意识！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觉得……”罗白感到声音有些扭曲，咳嗽了两下，脑袋有点晕眩，“我觉得很难受，就象宿醉之后。”

“别担心，很快会好的。”琳达给他输液，又递过来一瓶很好喝的饮料。

喝下半瓶，罗白觉得振作了一些，他看了眼边上的时钟，已经是清晨四点半了。

琳达摸了摸男人额头，说道：“少许有些体温，但问题不大。你的脑机安装很顺利，接下来是芯片选择。我给你个清单，你看一下？”

罗白抬手摸了摸后脑，那边多了一块东西，但是摸不出感觉。

琳达说：“按道理麻药还在起作用，大概到中午的时候，你会觉得有点疼。我们之后再补一针，明天应该就没事了。”